托钵前行的人生
有一个传说：从前有个国王要杀一个僧人，唯一放过他的机会就是要求这个僧人托着满满一碗热油，从城中心走到城外，若一滴没有洒出，就可以免于一死。僧人一路上托着碗小心翼翼地前行，魔王袭来的刀剑，美女色相的诱惑，僧人全然不顾，只盼那油不曾洒出一滴。这个就是佛门托水钵的由来。
第一次托水钵，适逢大雨。带着斗笠，跟着众位同修，托起满满一碗水，绕着大殿行走。两只手小心翼翼地端着碗，跟着前行的队伍，缓慢前进，生怕那水洒出来。虽然大雨，依然闷热，汗顺着鬓边留下来，也无法去擦。一会又有蝇虫停在托钵的胳膊上，盘旋不去，微微燥痒，想吹开，可一会又飞了回来。绕着大殿，会走到后面的香积厨，地面凹凸不平，还有斜坡和排水沟要跨过。想走得慢些，发现距离前面的同修越来越远，也不知是否挡了后面人的路，却也顾不上了。当时当地，两眼紧紧盯着水钵，生怕水晃出一些，颤颤巍巍，兢兢业业。
这时有同修超了过去，又看到对面走来迂回折返的前面队伍的同修，挤在窄窄的香积厨通道，才发现有的人竟然只用一手托钵，自己怎么也没想到呢？晃晃悠悠间，水洒了些，又洒了些，没有办法，也无法再想，唯有顺着队伍继续前行。
走完第一圈，师傅突然往每个人碗里放上一个橘黄色的兵乓球。球在水面打着转，大有要飘出去的意思。又走一程，另一位师傅又往碗里投下一个兵乓球大小的玻璃珠，一下沉到碗底。这下可不得了。之前轻轻晃晃，水不至于漾出，但碗心有个球以后，轻微一偏，玻璃球就转，水就漾出来。第二个球加完不久，水就哗哗地往外洒，除了硬着头皮继续前行，别无他法。这时第三位师傅站在路边，往每一位的碗里加满水，并一句句说着：不要理我，一切都是假的。水又被注满的一丝丝喜悦瞬间散去。
尽管碗里多了两个球，第二圈走得却比第一圈快，大约是因为路径有所熟悉，期望清晰，对于水泼出去的忧惧也有所减少，反而走得快了些。这时雨下得小了些，师傅把我们领到院子里草坪的石板路上。雨打在斗笠上噼里啪啦作响，打在托钵的胳膊上有丝丝凉意，打在钵里的水面上，漾开一圈圈涟漪，还溅出些水花。地面有些湿滑，此时除了把钵紧紧托住，已经万念皆空了。忽然路边有个大大的“禅”字刻在石头上扑面而来，竟把我吓了一跳。
终于快要到终点，这时乒乓球被拿走了。干扰少了些， 继续前行，到了终点，自己把玻璃球拣出来放到筐里，把水倒在桶里，把碗放回另一个筐里。慢慢穿过院角走回大殿，摘下斗笠。除了衣服湿了，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。我望回院子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，慢慢走回禅修的地方。
第一次托水钵的感悟还是很震撼的。人生的路途都在这短短的修行中折射出来。碗里的水应该就是自己要观照护佑的内心，在前行的时候，种种外境，汗珠，飞虫，大雨，不平的路，其他的人，都会影响到自己内在心灵的稳定。种种担忧害怕，担忧跟不上队伍，害怕挡了别人的路，被超过去时内心微微的不爽，都会使托钵的心不安。我对漂浮的乒乓球还没什么感觉，可是对投下的玻璃珠就像心里被扔了个重磅炸弹，怎样前行，珠子都会晃，一晃水就溢出来。那珠子，应该就是我们今生最大的牵挂、纠结与不舍吧。可是水晃出去又怎么办呢？还是不住，还是要前行。而每个人托钵的手法不同，就如不同法门对待的人生。被加水的喜悦却是不存在的幻象，最后珠子没了，水倒空，碗摞好，就像是不得不走到尽头一切归零的人生。那一路的忧惧，一路的害怕，一路的护持意义又何在呢？本可以早早漾光了早早收工啊！
万般欢喜悲忧，终要放下，都是虚空。一切有为法，如梦幻泡影，如露亦如电，应作如是观。无所住了，放掉过去，不惧未来，只在当下，才能生其心。无无明亦无无明尽，此钵，此心，此生。
题图：吴哥窟日出，作者朋友于2013年2月摄。推荐大家去吴哥，一个沉淀了历史的地方。
插图：托钵僧，来自网络，看更多请点击「阅读原文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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